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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的原因:落水的人不扑腾就会沉。

绝境[全员粮食/末日AU]

绝境

全员粮食/末日向/微袁朗中心

撰/老浅不深

 

 

 

 

*** 

 

 

 

首都,秋。

 

 

没有哪个A大队的队员对于这里的景色会不熟悉——以这座都城为原型的城市反恐电子模拟是他们还被称作南瓜的时候最常练习的。袁朗受训的时候是这套模型试运营,都被整得很惨,被KB分子草虐。但后来袁朗当了中队长,还是保留了这套系统,亲自设计、beta了新的测试点。

 

 

小南瓜的首战从来落花流水。一只南瓜质疑这样的模拟没有意义——烈度、地点、任务目标,太过极端,不可能发生。

 

 

袁朗看着他们,慢条斯理甚至带着几分戏谑地说:“如果真在这样的地方,发生这样烈度的事件,我们,被拉来做这件事——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全世界搞不好就剩哥几个啦!

 

 

“哎哟,到时候各位就拿这样的表现,来拯救世界啊?!”袁朗露出十分夸张的嘲笑神情,却转眼间猛然收起,神色如常却声音严厉,“机会主义,扣二十分。”

 

 

袁朗还记得那个被扣了二十分的士兵,19号,叫林海。他最后没能留下,回到了原部队——袁朗经手的简报上提过一笔,那个部队,三个月前是驻防沿海的,之后的简报便没再说过。那是个十分精锐的特种部队,林海又是尖兵,有时候袁朗想,如果不是自己那二十分,他大概能留下来的。

 

 

很远的地方传来碎石倒塌的声音。

 

 

于是袁朗重新集中精神,望向街道——空无一人,对于这座城市的十月来说,今年未免有些太过温柔。

 

 

频道里C3在不耐烦地吐槽:“雷声大雨点儿小啊啊啊啊——”

 

 

C小三有点儿哀怨地说:“搞不好是堵在五环上了。”这队里北京的,是之前新茬南瓜里的老幺,老是跟着C3,就被称作C小三,促就了袁朗带的三支队里有三个三字辈儿的佳话。

 

 

频道里传来稀稀落落的笑声,不过袁朗并未要求频道清洁,反倒趁着这笑声还未落的时候开口:“袋口,饺子馅儿几斤?”

 

 

齐桓和薛刚先后报出数字。成才一年来都被袁朗拉着练控场指挥,此时照旧在六点钟方向的制高点,从烈烈风中说:“三十八,核实。”于是吴哲在一个小本儿上划拉起来。

 

 

袁朗确认:“饺子挺大,各组注意,别烫嘴啊。”

 

 

C3:“队长,请求别再用这个比喻了,真的想吃饺子,完毕。”

 

 

袁朗:“……”

 

 

于是频道里传来更多肆无忌惮的笑声,有人开始报起菜名,后来C小三不得不开始替自己的小组长辩护。薛刚啧啧两声挑事儿:“瞧瞧,还宠上C3了。”

 

 

袁朗也笑,然后道:“成才,包个大的给C3。”

 

 

成才趴在楼顶,无声地笑起来,但仍不习惯在狙击状态下说半句废话,所以他只是非常简单的报告:“七点十个,四点十五个,十一点六个,两点七个。”

 

 

成才顿了顿,目不转睛,抿嘴笑着:“C3,下次再给你包个大的哈。”

 

 

没有人觉得不妥,他们有太多下次,于是C3很爽快的答应了。远处的齐桓随后道:“饺子下锅了。”他和薛刚打了个手势,在巷子中悄然移动。薛刚比刚才正经得多,规矩地汇报:“队长,收口了。”

 

 

袁朗弹击送话器,摇摇晃晃的身影已经远远走来。他远远地辨识着他的队员的阵位,做最后的检查,同时再一次重复说了上百遍的任务内容。

 

 

“力求一击必杀,节省弹药,避免接触;重复,优先避免接触,节省弹药。我要零伤亡。”

 

 

袁朗一一数着所有人报出自己的名字,然后回答他明白——正好十个,加上他自己是十一个。频道里吴哲用一种近乎于哼唱的语调念叨着“平常心”,被齐桓呼呵闭嘴。

 

 

 

*** 

 

 

袁朗是在准备新南瓜的最后考核的时候被铁路叫去的。最顶层的电教被临时征做了机密指挥部,楼梯口有卫兵把守,进出需要通行口令。袁朗进去的时候,一、二中队队长已经在里面等着了。铁路站在电教讲台上,支了支下巴,示意袁朗坐下。

 

 

这时铁路才转过头来,迎上三个人询问的目光。他沉默了几秒,突然从讲台下面拎了个“老赵熟食店”的塑料袋出来,里面是好几条黄鹤楼啦、南京啦之类的好烟。

 

 

二中队队长惊问:“妈呀铁头儿这是不要我们哥仨啦?”

 

 

铁路有一会儿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又笑了。他看了一眼被他吓坏了的三个队长,再开口的时候几乎有些自嘲:“也不知道你们够不够,反正从我和政委俩人嘴边儿剩下来的,不然我们俩都不够。”

 

 

他把手里的简报给每个人手里发了一份,抬手去开了幻灯机。

 

 

那是世卫发布警告的第三天,这报告送到A大队的时候还是热乎的。而那时距离第一次城市爆发还有约莫两个月,距离全国沦陷还有三个月。

 

 

 

***

 

 

对于袁朗所带领的这一支队伍来说,这是战争开始的第九十三天,并且还没有结束。吴哲数过了,至少那本“工作笔记”还有四百四十七页可以写——自他们投入战争,吴大才子就开始用这本小本子写他们的战报。大家都默不作声地表示了支持。

 

 

这场战争并不是他们所习惯的作业方式——他们应该在暗夜中出击,奇袭,然后在夜色消退前离开,在密林、沟壑或是地图上没有标记的地方留下敌人的尸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等待着已经死去的敌人,将它们再打死一遍。

 

 

没有撤离,他们将继续在这座城市里游荡,然后重复。

 

 

对于这种作战风格的改变,袁朗大概适应的最好,以至于显得多少有些没心没肺——反正他一向善于虚张声势,何况他早就设想过更加糟糕的。

 

 

他从机密指挥部回来,在办公室里抽了一整天的烟,之后喊了徐睿、吴哲、成才来办公室,给他们分别派了任务。徐睿被喊去对老队员的训练大纲作出调整,把近身战的训练时间压缩,集中训练几个击打精神中枢的招式。吴哲研究电子设备的长时间孤立使用,又被喊去和电子营合作,做新的电子模拟课件。成才的要求最奇怪。他当时在带南瓜的狙击课,袁朗要求提高标准,核心区命中率必须上去。成才有点儿心软,却听到队长说没事儿,不用扣分。

 

 

吴哲做了两天课件回来,就和袁朗抱怨:“队长你可开始有意刁难了啊——必须击打眉心和脑干,不然血流成河也能活蹦乱跳。这模拟做完我不得被全队活扒了啊?!”

 

 

袁朗轻松地做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没办法,你们进步飞快,我都快要赶不上你们啦!”

 

 

袁朗并不担心从吴哲这儿露馅儿——这事态太过离谱,越是像吴哲这样的怀疑主义知识分子,越不可能猜出其中原委。可他真担心许三多这样的,有时候越轴,第六感越强。他和另外两个队长捉摸着,干脆把各自队上的轴人凑到一块儿,省得走漏风声。原部队恐怕此时风声更紧,三个队长就跑去铁路那儿撒娇。铁路已经隶属总参战略指挥部,动用了点儿权利,给单独弄了个夏训,在海边儿吹风。

 

 

东窗事发的时候其实铁路已经去总参报道了,又被三个中队长好说歹说、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哄回来,坐镇队里。自己的中队长,铁路还是宠着的——毕竟非常时期,他能给的不多。最后是铁路正式向A大队宣布进入非常规战争状态,三个中队长在旁边鸟悄站着,都站得跟许三多在他爹跟前儿似的。

 

 

所以队里对于非常规三个字最直观的感觉是他们打蔫儿的队长,并不是活死人和病毒。

 

 

对于这样的非常规,狙击手们适应的更好些——那些条件苛刻的模拟软件让他们的瞄准镜里装下了致命部位,也就看不到其他的地方。然而即使有模拟训练,对于突击手来说,看到一个带着几处致命伤,甚至半截脖子被砍断的人,十分执着地朝自己扑来,还是一个非常要命的事情。

 

 

战术上袁朗拉开距离,但烈度太高了,第七天的时候,还是发生了近身战。

 

 

那时候吴哲和两个队里的新南瓜驻守临时营地——烈度居高不下,袁朗指挥吴哲带着几个新队员留守,保护通讯和后勤医疗。可是通讯总是在静默,吴哲终于明白为什么要研究通讯的长时间独立使用。而守着那些绷带卷儿和急救药,在眼下的对手面前显得多少有些可笑。

 

 

今天是徐睿走在最前面的,没见队长。吴哲迎上去,问他怎么了。徐睿只说:“队长吩咐,腾个空帐篷。”就径直走开了。吴哲心急火燎,却也没有办法,只好先安排徐睿带回来的这队人休息,保养器械、刀枪入库、分发压缩饼干,没有人有那个心情。

 

 

吴哲其实知道发生了什么——铁路宣布了战争状态之后,给他们人手一本军部印发的应急手册,里面的内容队里每个人都是背熟的。可他不愿意去安排帐篷。还是徐睿过来,一拍吴哲的脑袋:“你小子别犯浑啊——”徐睿能感到吴哲倔脾气上来了,梗着脖子站军姿。

 

 

他眼眶一热,声音小了几倍,几乎有些哽咽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咱打仗呢……”

 

 

吴哲也眼酸,徐睿比他大几岁,他喊了声老徐,就冷静下来,喊了今天和他留守的E2去安排帐篷,咬了咬牙,又补了一句:“标准范围之外。”也是手册里说的。

 

 

几个小时之后,袁朗、齐桓和薛刚走回来,径直走进了空帐篷。有人看着他们,但更多的人则尽量不看他们。C3和C小三先落了泪——因为近战,袁朗带着齐桓和薛刚留下扫尾;回程的时候C3他俩押尾,眼睁睁看着三个兄弟走向了与回家相反的方向。

 

 

其实三人都没有直接暴露,但袁朗谨慎——甚至手册上的观察期写的是六个小时,袁朗他们还是让自己隔离了二十四个小时。所有人都站在帐篷门口等着他们出来,袁大爷笑得十分灿烂,而后面跟着的两个则面有菜色。

 

 

所有人都盯着看起来打了鸡血的袁朗,他的目光挨个扫过他的士兵,然后耸了耸肩,从容而有几分嬉笑:“对不住啊各位,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好赖就这样啦!”

 

 

后来几天,齐桓和薛刚被留下来和吴哲留守。齐桓和薛刚都算血气方刚的,却并无半点异议。关于那场近身格斗,薛刚只说“队长真乃神人也,脸不红心不跳,还捡起通话器给睿哥布置任务。那通话器都、都都——都浸在……”。

 

 

而齐桓则黑着脸愤愤感慨:“娘的,老子当时真是吐得跟新兵蛋子似的,丢死人了。”

 

 

 

*** 

 

 

 

丧尸病毒爆发的时候,A大队里种着南瓜的。于是这些南瓜的去留也成了问题——袁朗有点儿尴尬,因为分数已经成了摆设。可是一旦到了时候,A大队就要义不容辞地接手最绝望的任务——他们是没有希望的,因为他们才是别人的希望。

 

 

可是他甚至还没有给予他们最低烈度的绝望。

 

 

事态升级的时候,总参调用了各地几个重点部队的工房领队,参与安理会和世卫组织临时联合组织的“特别维和委员会”,研究开发能够大规模杀伤的武器。工程师们成天和世卫组织代表吵得不可开交。

 

 

世界卫生组织一直在研究有效的疫苗:“炸药有什么用?炸药能把病毒炸没吗?”

 

 

“那你们倒是把疫苗给拿来呀!”中国有一个工房的老教授是山东人,操着一口青岛话骂了回去:“炸的也是我们自个地盘儿,当老子乐意啊!”还是一个美国核物理教授默默地给翻译了过去。

 

 

“特别维和委员会”开了七八天的会,最终决定研究病毒传播方式和对应抗体,并且研究推进器和载具弹头,以便将来最大程度的扩散疫苗效果。同时,也开始研究防护服和疫苗。

 

 

为了研究病毒,总要捕捉那些活死人。这任务各国都出人,转头问研究防护服的小组要装备,于是那个青岛老教授又说着家乡话骂了个来回:“半成品是什么知道吗?!就是不能上战场的!你上战场的时候拿没扳机的枪吗?”

 

 

美国核物理教授因为了解核防护服原理和青岛老教授一起加入了防护设备研究组。这回他不翻译了,他先骂了句holy shit,然后拍了拍老教授的肩——他跟老教授学了一口青岛话:

 

 

“刘,总不能让士兵觉得,我们什么保护也不能给他们。”

 

 

疫苗组催得紧,一周后正式开始任务。研究组二十几个人不眠不休地干了几天,期间各国的战斗部队派人过来又提了些具体的作战要求,铁路也在其中——铁路那两天像是行走的炸药包,他已经收到了调令,负责捕捉标本的是三零二团。

 

 

他走在队伍最前面,和几个参谋走进工房,一眼就看到了训着别人的老刘。他是认识青岛老刘的。老刘看到他,却连连摆着手走开了,嘴里喃喃“一辈子了没干过这么没脸的事儿”。

 

 

各国都有捕捉标本的任务,这个全球行动的代号被定为“方舟”——包括铁路在内的各国军队代表纷纷表示联合国大会也就会起好听名字。总之,“方舟”行动在各国马上开展,但各国出于战略考虑,都无一例外地保留了顶尖的特种部队。

 

 

铁路回去,就找三个中队长开会,表明自己的意思:所有选训队员都留下,不管怎么说他们的能力也不至于去执行这种送死的任务。为了这事儿,铁路各处打嘴仗,留人要设备。三个中队长鞍前马后地帮忙作报告、出战略应对。

 

 

人忙起来,才不多想。

 

 

总参在第二阶段有这样的战略安排,袁朗多少也有预料。现在选讯队员十去有四,他还记得那些人的名字——再这样的境地面前,很快也就要轮到那些精锐部队出任务了。

 

 

而老A,不到最后就还是一把藏着的利刃。他们注定将要踏着战友的鲜血前进。

 

 

铁路心情不佳,使劲儿摁灭烟头,一句脏话到舌尖又给咬了回去:“得亏把许三多他们先安排出去了。”

 

 

 

*** 

 

 

 

根据吴哲那本“工作笔记”的记载,烈度发生转折是在第六十七天,也就是那一天他接到了总参的信息,任务由“捍卫”变成了“清理”,也就是他们现在在做的活动。

 

 

当时出发前,直升飞机正在队员身后轰鸣。铁路斩钉截铁地说:“捍卫好我们的土地,全靠你们了。”然后所有队员的怒吼和狂风一起卷上层云。袁朗站在直升飞机的门口,他的队员一个一个地跳上飞机,而他只是看上去松松垮垮地站着,拍在他们年轻的、僵硬的、笔挺的脊背上。

 

 

“放轻松啦,”他混不吝地抱着钢盔喊,“随便打个仗,打完就回家。”

 

 

第八十天,他们已经清理至六环。吴哲随队之后思如泉涌,布设了电子触发雷,声呐探测,背着二十公斤的通讯器还能大喊FREEDOM。无奈战绩通常不佳,抢人头还抢不过新南瓜,常说几天不打,变回南瓜。但大家心里都开心,丧尸真的在变少了。

 

 

这一天在六环外等了很久,只有成才拿狙击步枪在一千米外拿下了一只。袁朗弹击送话器,懒洋洋地说:“花嫂拿下首杀——”

 

 

成才脸颊飘红,笑出两个酒窝:“目标1,击毙1。”

 

 

花嫂是指成才那只枪——他带的狙击小组成员都新添了军属,因此在过去的几周袁队长一直被戏称作红娘。他们有好些军备在初期高烈度战斗中损坏,狙击组的远程精度装备则多在之前离散的运输车上。

 

 

几周之前,他们找回了掉队的运输车。

 

 

三中队被派来的时候,押后的运输车和押送队员遭到了袭击,司机和七名队员为了保住另外两辆运输车,不幸牺牲。袁朗和齐桓开着车横冲直撞,突破了丧尸潮进入预定营地。有年轻的队员抱在一起轻声哭泣——他们没有想到分别和绝望来的这么快。

 

 

袁朗一直在朝那辆掉队的运输车的方向看,哭声惊动了他。他走到哭泣的战士旁边,缓缓蹲下。老队员们惊奇地看到他们队长的几近窘迫,但他们熟悉那样的坦诚和温柔。

 

 

“本来呢,不该是这样的——你们应该和那帮家伙搬到一块儿,我会让他们不给你们好脸色看,然后还会A你们来一场假装绝望的战争。但是现在我到了这儿,才发现自己假设的绝望简直是小儿科——所以我和你们一样,现在有点儿吓傻了。”

 

 

袁朗摸了摸鼻子,干脆坐到了地上。老队员们心领神会,围着袁朗做成了一圈儿。袁朗用眼神一一数过每一个人,第三十七个小时,他们少了八个。他眯着眼睛,砰砰跳动的心脏几乎撞痛了他的胸骨。所有人都看着他,远处的城市已经不再灯火通明,在黑暗中那些眼睛亮亮地瞅着他。

 

 

“知道为啥咱现在没傻吗?啊?”袁朗抬高音量,故意搬出了从前的教官口吻。

 

 

黑暗中没人回答——新队员们在困惑,他们大多对于袁朗的印象还是之前的恶人,他今年的绰号叫“伏地魔”;老队员们在等待,他们心安理得地等待着队长像过去那样平复所有人的不安。

 

 

袁朗笑了起来,环视了所有人,突然闭上眼睛,胡乱摸索,一把撞在一个新队员的脑袋上。他夸张地怪叫,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样子,让吴哲和成才想起了欢迎他们入队时的那个变态。

 

 

但他突然停住了,“现在睁开眼睛了——”他说,拉过刚才的那个队员,亲昵地搂着他的脖子,笑得星光灿烂:“哎——就是个南瓜!”

 

 

袁朗顿了顿,声音重新变得从容不迫,静水流深:“我们都会对未知恐惧——我们设计了很多,是为了让你们从未知到已知。当然了,这一次我设计的不够好,各位海涵。但是,你们玩儿过吴大才子设计的小游戏吧?”

 

 

“没什么差别,打好那一枪,就一枪,比训练简单。”

 

 

很多人哭了。袁朗挨个走到他们身边,搂住他们的肩膀,让他们把鼻涕曾在自己的作战服上。直到大家慢慢平静,新的信念在受伤的地方长出更加强健的芽,他才回到原来的位置。袁朗从怀里掏出一个“工作笔记”扔给吴哲,从此战报记录的任务就交给了吴哲。

 

 

吴哲在第一页上写下了日期,和阵亡者的名字——“他们为了战友,将枪口指向了自己。”

 

 

后来一切都结束了,成才和吴哲曾经一起回想起那个晚上。那时候吴哲已去了总参,成才在A大队做了队长,都是奔五张的人,深夜饮酒。恰逢那天是纪念日,城市整晚熄灯,于是当晚的星空和多年前的一样清晰,记忆就也清晰起来了。

 

 

吴哲回想起来,苦笑:“一个人总是了解自己内心最深的恐惧,也是很可怕的。”

 

 

成才笑的时候酒窝已经很浅:“是啊——他把恐惧弄得像白炽灯一样,反而把咱们的路都照亮了。”

 

 

他记得队长带他们寻回那辆运输车的时候,第六十天,他们的战友因为变异而腐化。这次没有人哭泣,但大家都在沉默。没有人接近那辆运输车,生怕惊扰了什么。

 

 

“拿枪。”是队长沉沉开口,“记住我说了什么——现在他们和我们在一起了。”

 

 

没有人忘记过他说了什么。那天在黑夜里,在他们跳进绝望的第一天晚上。他扔给吴哲笔记本的时候,还有一句话,嘭地一声落在他们的心里,溅起一阵尘埃。后来,吴哲将它写在了封面上,不会有人忘记:

 

 

“别怕,我们死的时候,这个地方会记住我们。”

 

 

 

*** 

 

 

 

A大队的三个中队最终收到的命令,是分别前往三个主要城市进行最后的防御。一中队前往沿海的经济中心,二中队北上前往农业中心,三中队前往首都。

 

 

一中队队长姓郑,二中队队长姓方。

 

 

三个中队长看了简报的那个晚上就聚在一起抽烟喝酒,一夜无话。只是还没醉倒之前,郑队抱着啤酒瓶,喃喃自语:“得亏铁队——我根本说不出口啊,也就铁队的道行……”他们经历过很多战斗,但从没有这样走进战争。背后已经是悬崖了。

 

 

方队酒量东北壮汉,三瓶二锅头脸都不红;郑队稍逊,反正袁队垫底。但那天只有袁队尚且清明,站在窗台看月亮。刘队又白又啤,耍了酒疯,抱着郑队诉衷肠,断断续续地喊:“没关系的,死了还算是落叶归根——到底是铁头儿疼人啊……”

 

 

郑队红着眼睛不说话,任凭方队在那儿又哭又笑——他是西南县城的,那儿早封锁了,家里老弱妇孺,谁知道是什么样。郑队也是喝高了,非嚷嚷着要找铁头理论,拔腿就要往窗外跳。袁朗紧忙拦着,干脆又给灌了一瓶二锅头,直接撂倒。

 

 

屋里三个人。袁朗一时也有些感慨,现下举国也只能拼力去守三个城市了。

 

 

第二天晚上按照计划出发,战士们互相道别,谁都知道不一定有重逢的那一天。中队长们站在一起,只说回头再见。铁头那时候已经去了总参,当晚硬是抽了卫星流量,从太平洋上对着A大队营地上空喊话。队员们应是,齐齐向夜空行礼。

 

 

A大队留下了一个警卫班看家。没有人遵守站岗条例,他们大多满脸眼泪,朝车队使劲儿挥手;车队上有人在高喊保重、好好看家。后来A大队竟然没有分毫损失,几乎是奇迹。警卫班全员无伤,只是为了戍守不肯出去寻找补给,天寒地冻的又缺衣少吃,都很虚弱。

 

 

至于在外的队伍,通讯很困难,电力也有限,各中队只能和总参联系。吴哲改装了通讯器,放弃了发报而多争取了一个接收线路。但截至第一百四十天,并没有收到任何通信。

 

 

第一百四十二天,总参电,全力搜寻幸存者。

 

 

 

*** 

 

 

 

袁朗马上就开始布置了具体的搜救方案。他们只有十一个人,搜索幅度不能太大,所以计划每次覆盖一个象限。由于吴哲改装了通信器——他坚信,一定有幸存者像他一样,懂点儿电信,会发出信号报告位置。“我们可能会发现一个新生城市。”他斩钉截铁地向袁朗报告。袁朗同意了他的申请,放弃了对总参的发信通道,所以现在他们只能使用极其传统的通讯方式。

 

 

他从来不是践踏梦想的人。

 

 

此时已经是首都的十一月,多少有了天寒地冻的意思。薛刚老大不愿意地在寒风当中到贸易中心的天台上,甩着两面小旗打旗语。他重复了两遍,袁朗就在通话器里喊他下来。

 

 

“美国卫星好使吗?”他的声音在寒风中有点儿不清楚,“接线员不会上厕所去了吧?”

 

 

袁朗优哉游哉地说:“放心,铁头儿盯着呢。”

 

 

薛刚:“……队长,你给铁队降职了。”

 

 

袁朗漫不经心地说:“刚儿啊,刚才你的伞包是我给你叠的。”

 

 

于是薛刚站在天台边上一个趔趄,直接翻了出去。多年的训练,他下意识也能拉了伞绳。薛刚俯视着整座城市——杳无人烟甚至都不算是一件坏事。很快他降落在了预定地点,一头扑进了等在那里的队友中。他们振臂欢呼着,将额头抵在一起。

 

 

袁朗远远看着,被齐桓和徐睿一人一脚揣进了人群中。

 

 

 

***

 

 

 

第一百四十五天的时候,齐桓一组在第二象限搜索到了第一批幸存者。

 

 

那是两个女人和四个孩子,这几乎是不可思议的。齐桓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躲在一处废弃的农房里。齐桓推开门的时候,被扇了一巴掌,一个女人疯狂地扑上来,照着脸上就是一口。里面还有一个女的展开双臂护着孩子,像是展开一双翅膀。

 

 

C小三上去拉着那个女人,好说歹说才把她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搂着他的脖子就不撒手,嚎啕大哭说你们怎么才来啊我还以为只剩下我们几个活人了。

 

 

后来C小三和这姑娘真在一块儿了。像这样成为军嫂的幸存者甚至不在少数,算是一种机缘巧合的平衡。幸存者里女性居多,男性的缺席一方面是因为好斗,另一方面在危险面前,多少有些英雄的。

 

 

他们把这些女人孩子带回营地,一问才知道都是南方人,一路天寒地冻地熬着,又不敢走城市。孩子都是看着路上失去双亲的孤儿,拉着她们的手哭,两个小姑娘也害怕,就带着小孩一起走。

 

 

咬了齐桓的那位说着就哭了,说路上也有好多襁褓里的小婴儿,实在管不了,只好找点儿布啊草啊的盖一盖,也不敢停留就走了,现在肯定都没了。

 

 

几个大男人又手忙脚乱地哄了好一会儿,小姑娘才平静下来。袁朗之前一直坐在旁边,这时候才开口问她们,两个小姑娘怎么大老远过来的。

 

 

小姑娘一听又忍不住就啪嗒啪嗒掉眼泪:“是、是有个解放军送了我们一路。他特别厉害的——他还说他以前从不相信有世界末日的,我们都不信,以为他是特别训练的,还以为、以为ZF有对策了……”

 

 

既然是一个人护送的,现在又不在……估计是凶多吉少了。大家都有些许沉默。

 

 

“他说过,部队上知道的,之前还和他们说不能有侥幸心理,所以他才知道怎么做。”之前护着孩子的那个女孩儿更镇定点儿,虽带哭腔,却十分郑重:“多亏了他,我们才知道自己还没被ZF给丢下……你们能不能帮我们找找他的领导?”

 

 

“当然。”吴哲接话,掏出小册子和笔,“你们知道他的名字吗?”

 

 

“他不肯告诉我真名,就说自己叫19号。”

 

 

19号。袁朗有些茫然地看着前方,思绪翻涌。那个质疑自己的年轻学员,二十四岁的年轻少尉。他坐在电脑边上,义无反顾地仰视着对上自己的眼睛。袁朗扣了二十分,想教会他不能侥幸,看来他是学成了。只是19号以为袁朗是有意提示,倒是错夸了他。

 

 

袁朗觉得自己之前的伎俩是班门弄斧了——真正极致的绝境可以让机会主义的任何一点侥幸都被抹去,倒是地狱烈火试出了真金。

 

 

命运永远比人更加会制造绝望。

 

 

袁朗告诉那两个女孩儿,说他叫林海。之前就哭哭啼啼的姑娘就哭得更厉害了。镇定的那个也落了泪,哽咽着告诉他们,林海牺牲的地方也是一片树林,到夏天的时候那么多树都会长的很好很绿。

 

 

 

*** 

 

 

 

第一百五十六天,搜索半径展开至周围省份,幸存者已经找到了二百九十五个。幸存者中的一些人已经开始在首都城内小范围的重建。三支队的队员幸福地发现自己回来已经能吃上热饭了。

 

 

薛刚又爬到楼顶去打了旗语,蹭到吴哲旁边抱怨:“你把发信器改了凭什么要我爬上爬下地打旗语?”吴大才子则施施然地说:“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平常心啊——”但是队里最受宠的莫过于吴哲改装的接收器,那是连队长路过都要去爱抚查看一番的队宠。

 

 

第一百七十九天,搜救分队在第四象限的搜索过程中和一中队队员相遇,交换了队伍信息。一支队牺牲十七人,领队顺延至佟立国。

 

 

第一百八十天,人工确认安全范围二十五平方公里,电子确认一百零五平方公里,战报由一中队发信器拍往总参。袁队带十五人向第二象限重点搜索,希望与二中队回合,佟队留守。

 

 

第一百八十一天,幸存者人数四百人。TAM广场上三个月来第一次升起了国旗。

 

 

第一百九十四天,总参电讯撤离时间。

 

 

第一百九十七天,吴哲改装的接收器第一次接收到了非总参的消息。那个发射器上存储了很多条信息,接收器已进入目标范围,就全部发了过来。

 

 

 

*** 

 

 

 

我和队伍走散了。现在前往原定目标,我在跟进。

 

 

我在跟进。这里的状况稍好,村落中没有幸存者,完毕。

 

 

我在跟进,今天已经是失联第三天,遭遇敌情,全歼,完毕。

 

 

我在跟进,完毕。

 

 

我在跟进,完毕。

 

 

……

 

 

我没有弹药了,匕首还能用。如果有支援的话,请求支援,完毕。

 

 

我可能被感染了,手册上第二十八章第三条,血液接触者的感染危险。他的血溅到我的眼睛里去了……我、我真笨。我会观察,完毕。

 

 

太冷了,体温很难判断,完毕。

 

 

队、队长,我好像做错了。可是、可、可是好像又有意义,完毕。

 

 

战时有抚恤金吗,请转给86749部队,完毕。

 

 

 

*** 

 

 

 

非常规战争状态是铁路发布的。新茬南瓜和老队员们站在一起,他第一次见到A大队有这么多人。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自己,他反而第一次感到困窘。

 

 

铁路清了清嗓子,余光扫见自己的三个支队长此时正沉默着站在一旁。他心里一酸,再抬头的时候,也说不出什么豪言壮语,就简单的介绍了任务:“第一阶段,基层部队疏散群众;第二阶段,尖兵扫荡;第三阶段,我们定点突破。挺简单的,转头就做完了。”

 

 

此时距离第一次城市爆发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推算起来该是第二阶段了。听说总参部管这一阶段叫做“战略转移”——前后分别是“战略防御”和“战略反攻”,听者十分耳熟。

 

 

原地解散,铁路还要赶回总参开会——那时候出了第一批载具和弹头,正在研究对应的战略。三个支队长带队回了各自的训练场。袁朗就直接下令跑375,于是全队卯足了劲儿跑上山顶又跑回来,整整齐齐地码在操场上。

 

 

吴哲先喊了报告:“队长,您又A我们。”

 

 

袁朗:“我真的有点儿冤——全是机密,锄头回去背保密守则。”

 

 

齐桓接着喊了报告:“队长,要求对练。”

 

 

袁朗:“打击报复啊——可以。”

 

 

于是袁朗和齐桓对打,三分钟之后徐睿上,再三分钟C3……一会儿工夫快要轮上一遍了,袁朗有些招架不住,嘴上损着,心里又舍不得喊停——发泄么,总要有的。队员们心里也明白,没认真下狠手。饶是这样也把袁朗累了个五六,往办公室里一摊,又睡不着。有人敲门,喊报告。袁朗一听就知道是许三多。他头一跳一跳的疼,也得放人进来。

 

 

许三多:“队长,第二阶段的参与部队是否有三零二团?”

 

 

队长:“机密。”

 

 

许三多:“为什么我们不第一个上?我们是最好的,你说过的。”

 

 

队长:“我们是最好的,我说过的。我们要藏着掖着,我也说过的。”

 

 

许三多:“……队长,我请求调回原部队。”

 

 

袁朗正襟危坐,直视、甚至是逼视着许三多,但语气还是带着漫不经心:“许三多,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许三多,请求调回原部队。”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你闹脾气合适吗?”袁朗尾音上扬,反显得不怒自威。

 

 

“报告,我没有闹脾气。我、我不是最好的,我不用藏着。”

 

 

袁朗盯着许三多看,他发现自己看透了很多东西,但看不透一张白纸,一块砖头。他慢慢向后靠去,双手撑在身后,仰起脖子,竟然显得疲惫脆弱。

 

 

“……队、队长——”

 

 

“你去吧。明天和大家告个别,给你办个欢送会。”袁朗从抽屉里抽了根烟出来,没点火,叼在嘴上,“大队那边我帮你说。”

 

 

“队长、队长我我、我要是错了——”

 

 

“你可想好了啊,我是你班长啊一辈子告诉你对错!”许三多不知声了,袁朗顿了顿,故意显得不耐烦些,“——吃完了上车饺子不能吐了啊。”

 

 

那根烟许三多走了之后袁朗也没抽,叼着就去了铁路办公室。铁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被袁朗耍着无赖劝住了,转而又把袁朗从头到尾数落了一遍,就说是袁朗惯的。袁朗戚戚然地嘟囔着顶嘴:“当年自己不是也喜欢三多嘛……”

 

 

铁路抄起茶杯就朝袁朗扔过去,茶杯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地。

 

 

袁朗皮子收紧了,老老实实等铁路消气,就劝:“您看多好啊,这么几年也把三多教出来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像个兵了。”

 

 

铁路哼了一声,又拿打火机往袁朗身上扔,被他一把捞住。“滚滚滚——”铁路看着袁朗一脸疲态,他一手带出来的兵,心里多少不忍,趁早把他撵出去。

 

 

袁朗一晚没睡,第二天早上的起床哨还是照常,他从办公室窗户翻下去,队列早早排好了——看来不止自己昨夜难眠啊。队列里神色各异,看来许三多已经自己把决定告诉大家了。袁朗觉得这样倒也省事,也不废话,直接粘到队列前:

 

 

“目标炊事班,任务包饺子,跑步走。”

 

 

中午吃饺子的时候,铁队敲着碗站起来。他说:“许三多给我提了个醒——咱们A大队性质特殊,能苟且比兄弟队伍多活几天。万一兄弟部队把这事儿给办成了,自然是万幸,但这血汗就和咱们没什么关系。现在也算是国难当头了,还有谁愿意下基层的,这事儿也挺好,我一块儿给办了。”

 

 

于是新兵走了几个,老兵多数留下了。在巨大的变化之中,队长留意着自己的队员。三中队走了许三多和两个新训队员。除此之外,吴哲根据发下来的应急手册改进电子模拟的设定,齐桓开始加练射击……袁朗后来特意去靶场瞄了一眼,成才射击练习照常,着弹点都在眉心,符合标准,几乎只有一个弹孔。

 

 

“不训我啊?”袁朗故意趾高气昂地问,几乎仿佛像成才讨骂。他真想有人把他骂一顿……袁朗看过简报,三多和三零二团去的那个地方离家不远,情况不妙,能者多劳。但袁朗知道,成才本就从来不黑脸,原是为了讨好,而后来则是心有定海针,明镜似的。他看着成才打空了弹夹,离开射击位置,立正站在自己两米以外的地方。

 

 

“三儿是我发小,他一直比我笨,没想到先上场打仗去啦。”成才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训您的活儿自有锄头,我没有金刚钻就不揽瓷器活了——我还是干好控场吧。”

 

 

成才的笑意转而变得内敛而深厚,静静地看着袁朗,眼睛闪亮:“人走人留,我们都在你身后的,队长。”

 

 

袁朗绝不肯承认自己任何一丁点儿的触动,只在心里笑骂好小子这就学会煽情了,转手就报复起来。“不去送送阿?”袁朗问——晚上许三多搭车走。是想报复来着,却看成才腰板儿像95狙击步似的挺着,又心软了几分,伸手拍了拍成才的肩膀。

 

 

“不送了,”成才淡淡地笑了,“打完仗再见嘛。”

 

 

 

*** 

 

 

 

许三多的名字被写在了吴哲笔记本的第一百九十七页,三中队的阵亡人数上升至十人。他是本子上的最后一个名字,但他并不是最后一个牺牲的人。

 

 

第二百零六天,距离预定的撤离时间还有一周。没有人预料到丧尸能够这样组织起反攻。之前都手册上说他们只是尚且有行动能力、携带病毒的类生物,并没有说过他们还可能看过农村包围城市和论持久战。

 

 

袁朗不敢相信自己要面对的是打不死还会动脑子的对手,倒是他轻敌了。这种在战场上感到毛骨悚然的感觉,袁队长已经很久没经历过了,十分陌生。他还是沉着地在通讯器里下达命令,好像棋已经有了盘活的后招。指令简单,单兵扇形散开撤退,临时指挥权交付成才。

 

 

袁朗关了送话器,跑到受了惊吓的幸存者中间拉人,避免他们跑入吴哲设立的电子警戒线。

 

 

有个衬衫残破的男人艰难地往人群外挤,嘴里嘟嘟囔囔地喊着照片照片。袁朗堵住了他,一把把他往队伍里塞。那男人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上来就给了袁朗一拳。这事儿袁朗没法还手——没办法,军民鱼水情么,回头铁路要揍他的——只好拖着那男人的衣领往后拽,啪嚓撕下来一条。

 

 

袁朗声嘶力竭地喊:“是人是人!不是丧尸!中国军人!你给我往那儿走有人接应你!”趁着这功夫又把几个目瞪口呆、四下逃窜的人往正道上拉。

 

 

那男人愣了愣,扳着袁朗的胳膊:“我儿子丢啦!我儿子的相片儿丢啦!”

 

 

袁朗现在连眼眶都没法湿润了,他只是顿了顿,然后下手捞了个落单的小孩儿,往那男人怀里一推:“带着儿子赶紧逃命!”这小孩是跟着那两个女孩儿的,父母在廊坊县城卖菜的时候感染了,再也没回来。

 

 

那男人懵懵懂懂地,突然怒吼一声,抱着孩子就走了。袁朗没做停留,又去拉人,还得向别人使劲儿喊自己不是僵尸,别揍他——他现在看起来灰头土脸的,眼窝凹陷,声音嘶哑,已经连续几周睡不到十个小时了,看起来不想丧尸也像个冤鬼。他归拢着幸存的队伍,把他们往之前侦察过的制高点方向引,那里会有C3和薛刚接应。

 

 

战争的烈度突然比初期有过之而无不及——过去他们是用绝对的战术和设备优势压倒对方的数量优势,现在突然发现能和对手打出攻防了。可他们还是一个小队,对手还是那么排山倒海,并且还要带上三百来号平民。

 

 

在他们作战的时候,世卫组织正在向收得到信号的电视播报疫情变异的情况,联合国紧急应对办公室里凑齐了五常的参谋。后来有人把这段时间在ZG发生的事叫做ZG奇迹——不到五十个军人,对抗以巨大人口基数和高感染率转换的丧尸潮,并且捕捉了标本,救下了幸存者。听说这事儿差点儿闹起来,总参的参谋——下到五十的铁路,上到八十八的将军——差点儿把那人揪出来揍一顿。大使也都红了眼睛,还是得好说歹说把军部的人劝下来。

 

 

那时候已经进入后战争时代了,行为上没那么多宽容理解,要开始重建国际关系了。这不比战时,非死即生,没人管绅士礼节。所以铁路当时才能越权,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整个华北上空听到他的声音。

 

 

“立即撤退。我是总参铁路,我代表ZGZF,我命令幸存的中国军人带领幸存者马上撤离大陆。重复,中国军人,马上撤离,放弃重武器;中国军民,撤往东海,撤往海岸。”

 

 

最后几句铁路似乎不是对着广播说的,像是被打断了播报,但他并没有关掉收音话筒。他的声音低哑,听似平静:

 

 

“是的……因为还有中国人……不可能,肯定有……不可能,耗子能活他们就能活……别这么磨叽你就原话翻译……可以,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袁朗发誓那时候铁路绝对是哽咽的。但这并没什么,因为他发现自己也是哽咽的。在他看得到的地方,有吓蒙了的孩子在寻找声音的来源,期盼那是救援;也有人嚎啕大哭,被袁朗推搡着重新归置进队伍之中。

 

 

在袁朗看不到的地方,吴哲率先娘们儿地落泪,C3喊了声大队长,就和几个小南瓜抱在一块儿;还有几个齐桓徐睿这样要面子的,含着泪朝东海的方向敬礼。

 

 

袁朗重新打开送话器:“改变任务目标,队尾作队头开路,其余的人保持火力压制,成才控场。强调,不许近身。放弃重火力,烟花什么的现在趁早放。”

 

 

此时已经深冬了,积雪齐踝。袁朗因为拖尾拉人,没有功夫开枪,离丧尸潮最近,多有接触战。可他并不留神那些可怖的面目。他记得的全是好的。

 

 

前些天幸存者曾邀请三中队参观他们重建的几处四合院——那里早早贴上了新春联,院子里码放了柴火,女人们正在商量怎么用蔬菜在新年夜做出几百口子的吃食,有个幸存的大学生找了块黑板,拿土磕写字给一群小孩儿讲物理。

 

 

袁朗双眼一酸,送话器把他的话轻轻送往远处:“大队长催咱们回家啦。”

 

 

 

*** 

 

 

 

抵达海岸的时候,三中队带着三百九十名幸存者和一中队的一百三十名、二中队三百四十名幸存者会合。总计有三名平民在撤离过程中遇难,来自三个中队的十四名军人牺牲。

 

 

远处的“黎明号”一直在等他们,早放下了皮划艇。参谋和几个外国军官站在船舷上,一直敬着礼。每艘皮划艇上都有两三个老A,在摇摇晃晃地风浪中笔挺地敬着礼。当时在场的一位外国军官在之后的回忆录中写道:



“我看到陆地浮动,是一个国家向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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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用愉快谢谢大家

不知道该打tbc还是end……理论上可以end了但其实我想讲的还没完……

嗯我完全是队长粉丝><但是其气势写不出其一二就这样吧

其实还有一些故事没写进去之后再想办法好了

关于其他人物塑造暂时未免有些不够丰满我在研究一下

总之这太冲动了没什么构思,但是很感谢这一篇突然让我意识到还有写出一万字的力量(写的好坏不论就是了哈哈……

其实士兵突击tag下文好像不多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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